第(1/3)页 咸阳。 随着扶苏远去北疆,胡亥奔赴南海,嵇恒的生活陡然安静下来。 接连半月,嵇恒过的很惬意。 无人打扰。 他种的秦椒已开出了花。 院中弥散着一股略显刺鼻的辛辣气味。 只是这种安静,并没有继续持续,在入夜时分,他的屋门外陡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。 这道敲门声并不大。 但在幽静的屋宅里,却听得格外分明。 等嵇恒穿戴好衣裳走出卧室时,屋外的敲门声已戛然而止。 四周恢复了宁静。 嵇恒看了看屋门,似想到了什么,轻松的笑了笑,出门相迎去了。 咯吱。 随着一道有些刺耳的声响。 嵇恒紧闭的屋门缓缓打开了,透过月色,他看清了屋门外的来人。 嵇恒笑着道:“深夜来客,确是稀奇。” “请进。” 嬴政目光微蹙,看了嵇恒几眼,大步进到了院中。 嵇恒并未将屋门关上,任其继续大开着。 只是屋外已无任何人影。 进到屋内,两人都没有言语,嵇恒将烛火放到案前,将略显幽暗的大厅照的通亮。 嬴政淡淡道:“生活可还好。” 嵇恒笑着道:“没有扶苏跟胡亥在一旁,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。” “至于生活,并无太大区别。” 嬴政微微颔首。 他站在屋外,目光环顾四周,最终落到了棋布上,定睛看了几眼,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。 他将手中酒壶放下。 见状。 嵇恒眼睛一亮,连忙伸手将酒壶接过,笑着道:“天气渐热,也该喝酒解解暑了,本以为你那两位公子走了,就喝不上了,没曾想,陛下亲自送来了。” “善。” 嵇恒很是从容的收了过来。 嬴政面不改色。 他并没有因此怪罪嵇恒,他跟嵇恒之间的关系,从来都只是买卖交易,并不掺杂其他,因而自没有太多规矩。 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。 嬴政长身而立,淡漠道:“朕要知道后续。” 他的话很直白,也很简单,但充斥着不容置疑跟霸道。 嵇恒轻笑一声,并没有放心上,反倒乐呵的开了一壶酒,很是享受的押了一口酒,而后才道:“陛下想知道那些后续。” “全部!”嬴政目光冷峻。 “那陛下知道些什么?”嵇恒手捧着酒壶,并不受什么影响。 “你想告诉真的,朕都已知晓。”嬴政道。 嵇恒手指轻轻敲击着酒壶,淡然道:“那陛下是想问军功爵制的事情了,军功爵制某种程度而言,并不适用于全国了,只适合在军中。” “这一点我知晓,陛下同样很清楚。” “所以我给扶苏提了一个想法,通过兑现一定的功禄,来解决大秦军中积弊良久的功赏,同时借此对军功爵制做一定的修正。” “虽然会耗费大量钱粮,但总体而言,对大秦利大于弊。” 嵇恒简单说了一下。 只是嬴政并未有任何反应。 显然对嵇恒说的内容并不感兴趣。 嵇恒并不意外。 有些前提还是要说明的。 他继续道:“军功爵制的后续,我先暂时不急着谈,陛下恐对我指使诸公子去做编纂之事有些不满。” “或者说。” “陛下对诸公子早已有了安排。” “而我前面的横插一手,却是让陛下心生了不悦。” “帝王家事,的确不是我这种斗升小民能掺和的,也的确是犯了忌讳,不过有的时候,总是要做出取舍的。” “笼中鸟再精美,也只是笼中鸟。” “唯有放出笼子,才能体现价值。” “你这是何意?”嬴政道。 嵇恒轻笑一声,并没有太多解释。 他作为过来人,是知晓一些事情,历史上始皇对这些公子进行了‘封赏’,不过跟周的封赏不同,大秦的封赏是虚封,大秦的公子只能享受封地内的田租,并不能参与封地内的军事跟政治。 只是胡亥继位后,一令诏书,将这些兄弟都叫了回来。 然后一并杀害了。 而这种安排,始皇早就定下了,因而他让公子高等人去编纂书籍,去谋取爵位的举措,引得嬴政很不喜。 嵇恒脸上笑容一收,神色变的肃然起来。 他沉声道:“有些事让大秦公子来做,在我看来,更为合适,眼下也只有他们做最合适,其他人去做,只怕会引起很多非议跟猜忌。” 嬴政目光微凝。 他并没有就此多问,只是冷冷盯着嵇恒。 嵇恒痛饮了一口,缓缓道:“陛下一扫六合,一统八荒,但在我看来,做的并不够。” “天下一统,不仅要靠武功,更要靠文治。” “文治武功缺一不可。” “甚至于。” “天下需要两次统一。” “一次是武。” “一次是文。” “大秦目下做到了武,靠大秦铁骑,横扫了天下,但大秦的文,却始终没有做到统一天下,虽然陛下推行了‘大一统’之政,然大秦的文,太过强势,太过霸道,为天下人所憎恶。” “因而难以见成效。” “而且” “所谓的大一统之政,在我眼中,是势,是道。” “但不是术。” “正确,但过于压人。” “至于陛下想知道的后续,便是我认为的‘文治。’” “文治?两次统一”嬴政轻语一声,眼中露出一抹疑惑。 嵇恒淡淡道:“文治分势跟术,大秦的大一统之政是势,裹挟天下之势,借助强权强推天下,但手法过于霸道,因而当通过后续一些政策,以术的形式,刚柔并济,继而将文治彻底落实。” “以文再扫天下!” “继而实现文武并济,让天下真正统一。” “相较于武功,文治更为柔和。” “也更为致命。” 嬴政咀嚼着嵇恒的话,眼中若有所思。 他已大体知晓了嵇恒的想法。 嵇恒之意,便是他过去的‘文治武功’,其实都偏向于‘武功’,缺少了作为调和的文治。 只是文治的术又指的什么? 一念间。 他想到了嵇恒前面提到的‘编书’。 嬴政沉思良久,凝声道:“朕若是没记错,当初你曾说过‘天下失官,学在四夷’,周朝中后期,天下伐交频频,未尝没有这些‘学在四夷’的士人推波助澜,眼下天下一统,自当收回周王室丧失的权威,岂能再任其旁落?” “若是大秦按你所为,如何保证天下不乱?” “士人倨傲,身怀野心。” “若过于偏向文治,天下治理会更难。” 嵇恒摇了摇头。 嬴政的担忧,嵇恒是知晓的。 嬴政认为一旦将知识大量下沉,注定会催生出大量的‘士人’阶层,士人一向不安于沉寂,到时天下不仅得不到安宁,反倒会越来越乱。 甚至重蹈周朝覆辙。 嵇恒沉声道:“陛下的担忧是正常的。” “但周朝士人之所以有这么大影响力,除了为贵族上层掌控的知识下沉,还有就是大多士人本身为贵族,士人的数量相对较少,因而在他天下出现动荡时,这些士人自认高人一等,所以才能挥斥方遒,激昂文字。” “然大秦的文治跟‘学在四夷’不一样。” “学在四夷,终究还是以贵族为门槛,只是从上层贵族沉到了寒门贵族,但这究竟还是贵族之间的游戏。” “真正的底层能参与的很少。” “而大秦的门槛很低。” “低到最终是人人都能识字。” 闻言。 嬴政目光微凝。 嵇恒的这番话,有些过于夸张了。 嵇恒并未在意嬴政的脸色变化,继续自顾自道:“大秦的文治当扎根在大秦的土壤上,而这百来年里,大秦奉行的是法。” 第(1/3)页